伏同心初相遇(下)

文/馬蘭阿美山海原音文化藝術團團長羅福慶講述,葉淑綾計畫團隊整理

圖/葉淑綾計畫團隊

 

兩人一直以朋友的關係相處,直到一次婚宴中碰巧遇見,新郎是羅福慶的姪兒,當他看見Faki也在婚宴會場時相當驚訝,「我問他怎麼會來這裡,他說我來參加結婚啊,我說你來參加結婚幹嘛,又不認識,那時候才發現,我是今天的主人,竟然不知道他會來,原來他會來是因為我的姊夫是他的表弟,你看我們認識將近快二十年了,我們的聊天從來沒有聊到原來我們有姻親關係,也沒有談到宜灣部落跟馬蘭部落的關係,就知道我們在語言和文化的問題上談談談,談不完,竟然我的身體的關係跟你的身體的關係都沒有談到。」羅福慶非常珍惜這樣親上加親的關係。

羅福慶說他和Faki有一個共同的習慣,聊天時會用日曆紙做筆記,只要和林信來先生談話,三個人就會拿出日曆紙書寫,記錄下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幾十年過去,日曆越撕越多,許多Faki的作品都是從日曆紙上的筆記作為基礎而寫成的。羅福慶的日曆隨著時間流逝及未妥當保存已經不復存在,但Faki的部分因為他的堅持整理及細心收藏,許多談話的內容仍保留著。羅福慶提到跟Faki的相處沒有多大的波瀾,但是會發覺到很多東西,也許是教學相長而有的,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很能融入他的世界。

黃貴潮非常堅持書寫日記,六十幾年未曾間斷,羅老師說翻閱Faki的日記,會發現原來與Faki接觸的人都活在他書寫的日記本裡面,他將每天的所見所聞結合文字與照片記錄下來,將這些內容妥善保存,作為周遭人事物的紀錄外,也是留給後世珍貴的文史資料。

羅福慶提到自從回到台東後,Faki的生日每年都是由他舉辦,但因為羅福慶有家庭要照顧,身上也沒那麼多錢,所以每次的生日宴,他會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蛋糕到麵店幫Faki慶生,羅福慶還說Faki從不用蛋糕刀切蛋糕,都是拿廚房的菜刀切蛋糕,顯現Faki的俠義風範。到了後期,黃貴潮老師的生日宴開始由其他教授學者如孫大川、林志興、林清財、劉炯錫、浦忠成和蔣斌等人舉辦,地點從一開始的麵店換到高級日本料理餐廳,而每次生日宴的最後就會開始討論下一年度的生日宴輪到誰當爐主主辦,這成了例行公事。羅福慶也在簡報上以「雖不同宗卻如至親家人…淑綾、淑娟、阿妙…」,來說明Faki擁有許多友人們陪伴度過的晚年生活。羅福慶說與教授學者等「學院派」人士相處在一起得到很多的快樂,因為在對話中逐漸發覺Faki的內涵,也從與學者們的互動裡發現Faki書寫的內容看起來容易閱讀,但背後延伸出的研究分析,卻能看出他有著多麼深厚的文化底蘊。

Faki返回台東後就住在馬蘭部落,但一直沒有被馬蘭所認可,當他獲得臺東大學所頒發的名譽博士學位後,羅福慶認為這份榮耀不只是Faki一個人的,應該將榮耀回歸到部落,所以羅福慶開始與Faki的故鄉宜灣部落的族人接洽,希望能辦一場讓部落以及Faki都感到榮耀的活動,但對方沒有這樣的意願,讓羅福慶覺得相當可惜,於是決定在馬蘭部落的聚會所,在耆老們的見證下舉辦迎接活動,迎接Faki成為真正的馬蘭人,給予Faki歸屬感。Faki曾告訴羅福慶他這一生沒有什麼親人,但他並不覺得孤單,因為有許多人不斷地與他接觸,讓他感覺到家庭的溫暖。

羅福慶說Faki在世時有三個未完成的夢想;第一個是中樂透:Faki有次中過三獎,但這些錢又陸續投入買樂透,所以已經沒有了,而他最終的目標是中頭彩。第二個是創立學校:基於文化流失得太快,所以兩人開始有了創校的想法,熱中買樂透一方面也想籌措建校資金,而通常在聚會上大家三分酒醉七分清醒的時候,會將這件事與同席討論一起想辦法募資,但隨著時空環境的變遷,大家的志向變得不同而各自發展,後來這個夢想也不了了之,不過羅福慶很慶幸現在相繼出現實驗學校和部落大學等與當時他們的理念相合的學校單位,算是替他們實行了這個夢想。第三個夢想是山東行:Faki的哥哥因為國共內戰到中國山東打仗,後來在山東戰死再也沒能回來台灣,Faki一直想要到哥哥戰死的地方抓一把泥土放到媽媽的墓旁,像是哥哥又回到了媽媽的身邊,並希望自己也能守護媽媽。最後,羅福慶期許大家在人生的旅途上能向Faki學習。